第257节(1 / 4)
钟传此时的生命就好像一堆所剩无几的干柴了,钟延规的赶到带来的兴奋就好像突然暴涨的火焰,很快将最后一点燃料也烧成了灰烬。坐在他身后扶持着他的钟媛翠是最有切身体会的,她感觉到父亲的体温在缓慢的下降,帛衣下面的肌肉在急剧的抽搐,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跃上这个女孩子的心头。
“父亲,父亲!”钟媛翠摇晃着父亲的身体,但钟传并没有做出相应的回应,放在钟延规头顶的右手无力的滑落下来,双眼微闭,嘴角还有一丝未曾消逝的笑容,钟延规伸手在鼻前一探,已经没有了呼吸,显然生命已经在刚才那一刹那离开了这具躯体。
四周的妇人见状立刻大放悲声,钟媛翠待要想哭,却只觉得欲哭无泪,浑身无力,顿时便昏转了下去,一旁的钟延规赶紧将其扶到一旁坐好,才站起身来。钟匡时见父亲已死,脸上神情却奇怪的很,似喜似悲。这时外间传来一阵人声,却是外间相侯的人们听到屋内的哭声,前来询问的。
钟匡时打开房门,从外间鱼贯走进几人来,为首的那人皮肤黝黑,青布包头,耳悬金环,一副蛮人打扮,正是吉州刺史彭玕。唐末时江西山湖间多有蛮僚,钟传起事时军中便有万余蛮僚,这彭玕便是蛮僚之中的世代的大酋长,又勇力过人,钟传生时倚之为干城。在钟传已去的现在,屋中众人隐然之间以他为首,钟匡时见他进门,赶紧躬身道:“小侄见过彭家叔父了,父王他去了!”
彭玕点了点头,走到榻前,从腰间拔出匕首在脸上右颊上横着割了三刀,顿时血流如注,屋内的众妇人见状不由的发出一阵惊悚之声,彭玕却好似没有感觉一般,自顾在钟传榻前叩首。原来蛮人旧有风俗,若有酋长去世,部落中的勇士则割伤自己面颊,围绕酋长尸首的榻前长歌舞蹈,以作送别之意,甚至还有将酋长妻妾心爱之物一同焚毁作为殉葬的习俗。彭玕虽然汉化已深,但在主公去世之时,还是以族中的习俗为其送别。
彭玕在榻前行礼完毕,又低头祝祷了几句,方才站起身来,也不处理脸上的伤势,沉声问道:“钟王去世之前,可有安排好后事?”
屋中众人一愣,才回过神来彭玕问的应该是谁是钟传的继承人,钟匡时用眼角余光扫了钟延规一眼,只见对方好似没有听到彭玕的问话一般,只是站在小妹钟媛翠身旁,不由得暗中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叉手行礼道:“父王去世之前,已经留下遗言,让小侄继任军府。”说到这里,钟匡时摊了摊手道:“父亲说话的时候,屋中人都听到了,彭家叔父一问便知。”
彭玕点了点头,他也不顾忌,便当面询问起钟传的遗孀妾室起来,众人纷纷点头,有的还将钟传先前说要把镇南节度使的位置留给钟匡时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待到询问完毕之后,彭玕沉声道:“既然如此,那边劳烦陈掌书一次,上书朝廷,请以匡时公子为镇南军留后。”
彭玕身后的一名白衣微须男子应了一声,他便是镇南军掌陈象。屋中众人对彭玕如此行事并没有什么异议,一来是因为彭玕实力雄厚,在镇南军中威望卓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钟匡时的妻子乃是抚州刺史危全讽的女儿,危全讽乃是江西著名的大土豪,黄巢之乱后以立团自卫为名起兵,据有抚、信、袁、吉四州之地,后来与钟传争霸失败后,将女儿嫁给钟传之子钟匡时,与并与吉州(今吉安)刺史彭玕、虔州(今赣州)刺史卢光稠友善,亲弟危仔倡为信州刺史,其人经营抚州二十余年,户口殷盛,城郭坚固,有这样一个老丈人站在背后支持,自然无人再敢多言。
眼看得自己继承大位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钟匡时不由得大喜过望,早将老父去世的悲痛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对彭玕躬身下拜道:“彭家叔父大恩,小侄没齿不忘,富贵当与叔父共之!”
钟媛翠悠悠醒转,只看到众人都背对着自己,亡父的尸首躺在榻上也无人搭理,倒是兄长钟匡时站在场中,满脸喜色的说些什么,哪里有半点悲戚之色。看到这般情景,钟媛翠不由得悲从中来,肩膀上却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两下,抬头一看却是钟延规,只见这个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兄长,正看着自己,威武的脸上满是关心安慰之意,钟媛翠只觉得心中一阵暖意,脸上一红便低下头去。
钟匡时正笑的合不拢,却听到人群后有人沉声道:“继得大位便将老父尸首抛到一旁,倒是好孝心,好孝心呀!”众人将目光向投向语音来处,只见说话人体型魁梧,身披铁甲,正是钟延规钟匡时闻言暗怒,钟延规语意中讥讽之意颇为明显,分明是在指责自己虽为骨肉之亲,却有违孝道,这话在极重孝道的中国古代杀伤力是极大的,他正欲开口辩驳,却听到彭玕开口道:“延规公子此言差矣,春秋时秦穆公出兵袭郑,当时正逢晋文公大丧,其子晋襄公以墨服治戎,于崤山大破秦师,获其三帅,回师之后才为先王入葬。世人又有谁指责晋襄公不孝呢?孝有大孝小孝,如今先王弃我等而去,留下这番基业,外有强敌环伺,匡时公子先定大位才是真正的大孝。”彭玕虽然一身蛮服,脸颊伤痕犹在,但言语间却询询好似大儒一般,别有一番趣味。
钟延规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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