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离去(2 / 3)
符黎就像要自我说服那样,与他聊起了死亡。她的躯体产生痛感,理智却还在运作。五分钟后,箫凝前来敲门,说她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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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南部的最后一站由仲影决定。她们没有关心目的地,只跟随他上了通往湖畔的公交车。景色在倒退:垂下的屋檐,窗台,树篱,绿得幽暗的林荫路。途中,符黎与颜令儿不断说起大学同学,如今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谁和谁还有没有在一起,当年哪位老师升职成了院长。湖边不久就到了,或许也很久。水是蓝色的,在阴天下,一眼望不尽边缘的岸。
这里的风景令人心境平和。人们聚集在岸边某处,大约二十几个人,在清冷的异国已经算得上热闹。旁边立了一块板子,用几种语言写着一句话:完成即是消逝。人群围着一个圆形镂空装置,栏杆竖立,外层架着一圈结绳和装饰物,犹如一盏梦幻的捕梦网。
“一位装置艺术家。”仲影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那位女艺术家的社交账号,图片记录了她的生活以及创作过程。她为这件艺术品花费了六年,去了远方,如今她要做好最后一步:点火,让它旋转起来,然后崩塌。
“六年,只存在这一瞬……”符黎喃喃自语道。
“重要的是过程。”
她听过许多次类似的话语,但从未有哪一句比眼下这一刻的更深入人心。
风吹得湖水泛起层层波纹。颜令儿从另一侧走来,说想再和她聊聊。她们坐在了稍远的草地上,各自望着那座圆形装置。低落与伤感的时候,人们总是容易敞开心扉。
“你说她怎么会得抑郁症呢?”
她紧皱眉头,好像胃里仍然不舒服。
“没准和我们的专业有点关系,也没准……抑郁是人类的常态吧。”
方才在车上,两个人不约而同避开了有关班长的话题,但如果不去谈论,就好像解不开心中的郁结。
符黎轻声叹息,又自责道:“如果每次她帮我复活能量,我都说一句谢谢……”
令儿摇了摇头:“不要想那些了,其实当年和班长最熟的也不是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别忘了,悲伤会延迟发作。”她提醒道,“不过,至少她不会衰老了,还比咱们先一步确定到底有没有上帝和孟婆。”
“是啊……”符黎垂下目光,“就算没选择这种方式……你看昨天的新闻了吗,南方城市,街头随机伤人。”
“看了,伤的都是女孩。”她忽然冷笑了一声,“人生苦短,死就死了,没死的时候就凑合活吧。”
这不像令儿会吐露的态度。上次她也提过殉情,但更早之前,她分明说的是“yolo”。符黎抬起头,思忖着。湖边,女艺术家在等候降临——一个她认为合适的时机。人们翘首以盼,同时互相低声交流,陌生的,寻常的,各种事。
“你们俩怎么样了?”箫凝和仲影在人群后面。她将相机暂时易主,他接过去,端正,将镜头对准艺术品。“后天你还走么,不然干脆留下吧。”
她看向他的侧脸,说:“我们大学的时候不是达成过共识吗?为了一个人去一座城市是多傻的事。”
“我可不记得,一定是你们达成了共识,但我不在。”
树叶沙沙作响,携来几分萧瑟,空气中带着潮湿的凉意,让身体渐渐冷下来。再过几分钟,艺术家就要亲手划出火光,投向她长久以来的心血。
“可能是我想多了,”符黎再度低垂眼眸,“他哥哥找我说了话,好像在暗示我生个女孩。”
“拿绿卡的代价。但是,你们商量了吗。”
“……我没告诉他有这件事。”
“难以启齿?”令儿只向前方望着。
她自言自语般地回应:“我怕他会给出我想要的回答……那样,我就没有理由不留在这儿了。”
避之不谈,一部分为了保持清醒,另一部分为了给贪婪留有余地。颜令儿多少懂得其中的用意,轻轻笑她:“冷血的女人。”
“只是小聪明而已。”她抱紧了双膝,“说说你吧,你父亲……怎么样了。”
“就是……”令儿顿了顿,“就是你能想象到的破事,一个从不负责的男人,找上门来想要重新控制你。”
“他找到你了……有危险吗?”
“小时候我打不过他,但现在不一定了。”
关于童年创伤,令儿只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而那些,符黎从未亲身经历。在过去,她的母亲与父亲给了她充裕的爱,不强硬,也不隐晦,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因为恰好,她是他们的女儿。
“我想和他彻底断绝关系,我们。但是我妈有点儿软弱……她喜欢看武侠片,英姿飒爽的,自己反而下不了决心。”
“箫凝知道吗?”
“我不想连累她。”
天色更沉。女艺术家找到了属于她的那一刻,把火丢进镂空的中心。火焰跳耀,升高,捕梦网般的结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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