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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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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宫苑壮丽,街市繁华,行人熙攘。上下两部,天人合一,如天卷一般,徐徐展于众人眼前。

若非天|朝物华天宝,怎能有如此光射牛斗撼动人心的磅礴气势?那犹如压顶而至的震铄之感,令在场之人不由自主跪拜,向着先帝高呼万岁。一众藩夷诸王和使者更是目眩神迷,惊叹于帝国的强盛与富丽,俯伏于地,久久不起。

当日那一幕,在许久之后,依然是京城民众足以自豪的谈资,等到随后盛极而衰,京破国难,这一切更是成为世人怀念往昔的追忆。可惜此画虽名动天下,为先帝所钟爱,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一窥其真貌,终究是琉璃易碎。万岁宫在那场破城之乱里被焚,凝聚着叶钟离心头血的壁上长卷亦跟着毁于烈火,如昙花一现,从此不存人世。

裴萧元对丹青兴趣不大,叶钟离声名鼎盛的时候,他还没出生,但这名字太过传奇,他自然知晓。

当年那个正旦过后,叶钟离告病出宫,从此如鹤入山林,不知所踪。接着一场惊天变乱,世上人命贱若蝼蚁,过后,更是没有他的半点消息,推测应当也是死于战乱了。

不过,他人虽去,那一幅原本集他大成足以流传百世的心血之作也毁于战火,但由他亲著的画经却广为流传,民间画匠对他奉若神明。到了几十年后的今日,他更是被传成了近乎神仙的人物,世人都说叶钟离画龙,可呼云唤雾,画佛,可点化众生。

“曾听闻其名。应当已经不在世了。可惜了。”

伯父急着将自己叫回来,说的却是这么一位和他毫无关系的过去的人物,裴萧元心里感到莫名其妙,但也没有表露,知应当还有后话,便这么应了一句。

“你还记得差不多十年前,曾来此助伯父修建城关的那位大匠吗?”

那是裴萧元十三四岁时的事,当时周围形势还不安定,裴冀在勘察地形之时,发现距此数百里处的山麓和河谷之间有一相对狭地,为天然之隘,位置绝佳,欲借地形修筑关楼,凭为天险拒敌。但周围地势险峻,想要在此修筑关隘,殊为不易,寻过许多匠人,全都束手无策。后来来了一人,那人与伯父年纪相仿,其貌不扬,满面乱须,又酷爱饮酒,终日腰悬着酒葫芦醉眼迷离,到来之后,上山下谷,在周围绕了七天,接着数个通宵烛火过后,拿出了一张构造精妙绝伦的关楼图,并亲自督造。伯父发动当地军民数万参与工事,大半年后,关隘依地势顺利而成,固若金汤。事毕那大匠便去了,后来再没露面。因为这件事的印象太过深刻,裴冀此刻轻轻一提,裴萧元便记了起来。

“记得。若是侄儿没有猜错,伯父与那位大匠应当还是旧日相识。”

“不错。多年之前,我便识他于京了。那个时候,他正名满天下,长安无人不知。”

裴萧元一怔,忽然联想到裴冀的前言,顿悟:“莫非他便是……”

这实在有些意外。他迟疑了下,没说出自己的猜测。

裴冀颔首:“你想得没错。他便是叶钟离。”

“他实是天纵奇才,所能不仅止于画技,亦精通建筑。入宫后他也曾担任朝廷将作大匠,奉命修过宫室和皇陵。焚毁了的万岁宫便是他的手笔。”

“他不与人深交,生平除了作画,便爱饮酒。先帝对他时有厚赐,但他侠肝义胆,一掷千金,常资助那些与他一道在寺庙石窟里服役的民间画匠石匠或是塑匠,自己未免捉襟见肘,有时弄得连酒钱也无。伯父对他心存仰慕,刻意以美酒接近,所幸蒙他比旁人高看个几分,故而有所往来。那段结交唱酧的日子,也算是伯父此生最为逍遥的时光了。”

裴萧元还是第一次听伯父与自己谈这些他从前的旧事,自是凝神聆听。

“人居世间,忽若吹尘。”

裴冀微微叹了口气。

“多年之后,伯父贬做县令,频繁迁地,有一年在转道的路上,为了避雨,偶然经过乡野间的一所无名圣王小庙,见壁上绘有尧帝禅让、舜王勤耕、汤王祈雨、大禹治水四图,线条勾画极有叶画之神,气韵充盈,令我震撼。”

“那时距我在京中最后一次见他,已过去了将近二十年。若非太过匪夷所思,我以为这便是他的真迹。但即便不是,天下有无数画者,日夜临摹其画,习其笔法,能仿到如此地步,堪称以假乱真,也绝非凡手了。我见画彩尚未干透,应是完画未久,便想去拜会那作画之人……”

他向附近村民打听,得知本地以酿酒而闻名,所酿之酒,远近闻名。数日前村里一户人家嫁女,起出埋在树下的十来坛十八年女儿红,一时酒香四溢,恰有一老一少路过,不走了,应想讨酒,又不好开口索取,听闻村头庙里恰需一画匠,当即毛遂自荐。村民不信他,起初笑他疯癫,他也浑不在意,叫少年立在壁下调色,自己喝了一壶酒,也不管村民如何围观指点,醉醺醺挥毫作画,行云流水一气便成,四圣王栩栩如生,村民叹服不已,呼来了老神仙,朝着他画的墙画跪拜,终是叫他换来了一坛女儿红,抱着出村而去。

裴冀回忆着旧事,面上浮出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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