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4)
在李懋这里,对这幼年走失的阿妹,他并无多少血脉之情。
李懋自小便畏惧骨子里带着几分岩火般冷硬暴躁性情的定王。定王对长子的评价也是耳软性阴,不甚喜。所以后来,即便他的皇帝阿耶立他当了太子,给他聘当朝最有名的大儒做太傅,又能怎样。他偶然想起那个阿妹,残留的唯一一点印象,便是她夺走了父宠。
他也以为她早已死去,这些年,用近乎漠然乃至暗看戏的心态,瞧着他的皇帝阿耶为他死去的妹妹供簪星观、保老榴树,以及,那一年一度的做给不知道谁人看的生辰会。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这异母之妹以宫廷画师的身份悄无声息地回来。
而在今早的此刻之前,他竟没有半分察觉。
此前的疑虑,也悉数解开了。
难怪皇帝对这小画师恩宠异常,昨天竟还同车行、令入住曳月楼,种种僭越之宠,引无数人在背后各种猜想。
更不用说,此刻,皇帝让她代击金鼓。
他是当朝的太子,连他都无法得享如此的荣耀。
别人将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太子?
李懋压下心中在这一刻涌出的深深的嫉妒和羞耻之感,僵硬地立着,一动不动。
絮雨自金吾大将军韩克让的面前走过。
这个紫髯如戟平日看去威严无比的大将军,认女子的眼神却不是很好。在他眼中,女子涂脂抹粉、再贴上花钿,大约便都长得差不多了。
固然,在圣人那位谁都以为已经死去的公主,于这一刻用这样的方式降临时,韩克让用不着看到玉辂中人的样貌,便已顿悟,那小画师应当就是公主了。否则,谁能承当得住圣人如此的恩宠。
但是,真的是直到此一刻,絮雨近距离和他迎面而过,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面前这位佩戴华钗宝冠,身着华美曳地礼衣的公主,竟然真的是那个青衣着身、一张素面的宫廷小画师!
韩克让惊呆,反应过来,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裴萧元。
他忍不住微微侧面过去,眼角投向此刻就在他身后那一面龙纛下的裴氏子。
他也已起身,绷得笔直,整个人显得庄正而凝肃,如一柄剑。这是最标准的军仪。
然而韩克让很快发现,裴氏子那一双遵仪,此刻应当平视前方的眼,在公主自他面前行经之时,微微垂敛,视线好似落在了地上。
忽然,一阵来自苍山巅的风掠过朱雀台。高髻上的花钗和金玉宝冠微微点颤,环佩轻轻玎铃,绣带随风,婉转飘展。
那一幅随她行进,在微微烁光的华丽裙裾,也自裴萧元的足靴之前曳过。
接着,她登上鼓台。护鼓礼兵手托槌盘,下跪迎她。
她接过缚着龙须的黑漆鼓槌,迎着来自苍山山麓的猎猎山风,挥臂,击动金鼓。
在震荡人心如劈云破雾的金鼓声后,礼官宣,破阵乐起。
伴着雄浑而威武的破阵乐,那些早已等得迫不及待的各卫子弟纷纷循着乐章舞蹈,阵型时圆时方,游龙翔雁,交错屈伸,首尾回击。
在这一群可谓是集齐全长安最为风流和高贵的军中儿郎里,因这意外的发生,因这从天而降的公主,气氛也悄然发生改变。人人无不使出比此前排演更多的心力,争相表现,期盼自己完美的军仪和威风凛凛的风度能在众人当中脱颖而出,落入那一双明眸,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乐毕,队伍当中的承平和宇文峙收势,胸膛微微起伏。因方才的舞蹈,或更是心情激荡的缘故,二人都是有些喘息,但不约而同,四目紧紧地盯望着前方高台之上,那一道已退坐到圣人身边的倩影上。
他们已是开始期待今夜的庆元殿夜宴了。
寿昌公主,今夜必定也是会随圣人一道出席宫宴的。
破阵乐毕,参舞健儿在康王率领下向高台方向行礼,得圣人嘉奖,退下后,深目黑肤的驯兽官驱着百兽到来。
象、狮、虎、豹、犀,众多猛兽列队,驯服地向着高台趴俯在地,再分列左右,演武随之正式开始。六军逐一自朱雀台前过,展现各自军威,随后变列,又化军阵,步列与骑列交替进退,三挑五变,最后,各复其位,齐齐再次向着皇帝与公主参拜。
皇帝召来宰相、各尚书,令对各军今日的表现加以点评。有说整坚,有说敢锐,有说令行禁止,军容威武。
皇帝看去心情很是愉悦,频频点头,最后下令,为贺公主归朝,也为奖励今日讲武将士的精彩表现,将士今夜就地,于营房受犒,共同参与庆元殿夜宴。
数万将士发出山呼海涌般的万岁、千岁声,高台下方左右的廷臣与命妇们各自如仪下拜。
在万人的注目当中,皇帝在公主的搀扶下,于御座起身,步下朱雀台,预备登辇离去。
整个过程,韩克让便率着以裴萧元为首的近卫,紧紧从随在皇帝与公主的左右,忽然,他看到公主在登车前,竟好似特意停了一停,本不知她意欲何为,望去,见她竟转过面,含笑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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