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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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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早春之月,静静照着他投在地上的一道身影。

“郎君若是等不了,何不早回长安?”

一直偷偷跟在他后面的青头憋不住了,在门墙后探出脑袋,嘀咕了一句。

他是如此想见她的面。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长安。就在今夜。

裴萧元又立片刻,忽然全身一阵燥热。

他其实早就想走。

大战结束后的第二天,他就想走。只是一天天压制着那个念头。压到此刻,归心似箭,急不可耐,再也压不住了。

他疾步登上台阶,推开书房之门,亮起灯,提笔飞快写了两道留书,一道发令狐恭,一道发承平,唤来青头,交待了一番。

“郎君,我也要回——”青头在后跳脚。

“不许跟我!”

他喝了一声,头也没回,出门而去。

裴萧元从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一种日夜兼程,带来的,却不是艰辛劬苦,而是热血沸腾,关山恨远,人不能胁生双翼,朝发蓬岛,暮至苍梧。

他仿佛不知疲倦地赶路。沿途那可慰苦旅的驿所,亦不能绊停他急切的步伐,往往更换坐骑补充干粮过后便越过。实在倦了,野地,树下,荒村,小庙,天为盖,地为席,合上一眼,醒来,继续振奋上路。

乾德十九年,在仲春的一个傍晚,终于,他回到了长安。

渭水依旧,汤汤东去。长安不复他离开时的冰雪貌,水岸边芦芽冒尖,黄埃道旁榆柳间杂,枝头处处绽着新绿。他踏马驰向渭水桥头,马蹄的清响声惊飞了筑巢在岸边老树上的一只老鸟。那老鸟口中衔有食物,几只刚孵出没几日的小鸟在巢中朝天张嘴,发出阵阵焦急的等待喂食的啾啾之声。

裴萧元放轻马蹄,从旁走了过去。

对面桥上下来了几个行路人,当中有妇人牵着小儿。他们应是白天入城的附近乡民,傍晚出城结伴归家。才下得桥,忽然撞见了他,无不面露惧色,纷纷低头避让,从旁绕道,离他远远地绕了过去。

裴萧元初时不解,直到晚风传来那小儿的怯怯之声,“阿娘,刚才那个是坏人吗——”

他的母亲一掌捂住小儿的嘴,回头看了眼裴萧元,一行人随即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裴萧元低头看了眼自己。

他作寻常军汉的装扮,身上插刀,行路至此,靴衣已满是尘泥。又摸了把自己的脸,手一顿。

虽看不见,但也知,这是一张须发糙乱、风尘满面的脸。

难怪惹得路人和小儿害怕至此地步。

这沧桑落拓的模样,几乎与流兵和路盗没有两样。

这一刻,他忽然记起出发前李诲送他的鲸膏和叮咛之声,忍不住自嘲般轻轻摇了摇头。

晚风里,隐隐传送而来的暮鼓之声此时忽然消失,四野仿佛便随之一下彻底安静了下去。

天际收尽最后一抹余晖,天就这样黑了下来。

裴萧元也慢慢地停在了桥的中央。

他眺望着前方那模模糊糊渐和夜色融在了一起的地平线。

长安就在那里了。

这一路,他餐风露宿,披星戴月,梦里求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然而,他却止步在此,一时难以前行。

绝不仅仅只是因为方才路人投来的侧目。

数日以来,越是接近长安,他的步伐便变得越发迟疑起来。直到这一刻,城池终于在望。

过了这座桥,便是长安之境。只要再前行那么几十里,走完最后的一段路,拍开城门,他便可去往那处,见到他心里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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