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2 / 4)
逐者。我盼着他能护天下,而非护我赵临鸢一人。过去,我知道我父王便是那样的人,以后,我相信我的夫君也会是那样的人。”
宣贵妃看着她,竟出神了好一会儿,似在她与自己不同美貌的容颜上,看到了她和自己不一样的结局。
但她不后悔,她不能后悔。
她走了一生,若后悔了,她这辈子便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是了……
她只好哀哀一叹,“赵临鸢,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人,你落于云端,而我来自云泥,颠沛流亡的日子于你而言只是一段过去,可于我而言却是我的半生……我没有办法和你一样,念天下、念百姓、念皇族、念夫君……我唯有念我自己,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如今这点机会亦被我亲手抹去,我便唯有念我儿,才可让我这荒唐的一生,不至于为人耻笑……”
赵临鸢静静听着她说,却听见她忽一笑:“但你念了所有,似光风霁月不染尘埃,却不知你可还顾念心存污秽之人?”
宣贵妃瞧见,赵临鸢的眉目一怔,缓缓别过了脸,便看穿了她的心,遂落落笑开道:“你自然也是念的,否则,你当初不会想救褚萧,也不会为了杜卿恒,几乎豁出自己的一条命……t?所以,你该理解我才是,你该知道,人总是自私的,就连你也是一样的。”
赵临鸢并不辩驳,只轻缓道:“娘娘,我非圣人,亦不否认曾落于我身上的污秽。我爱过一些人,也负过一些人;被一些人爱过,也被一些人叛过……有的人让我纯澈,有的人让我污秽,我从未想过要抹掉任何人在我生命中的印迹。你拼了命想要摆脱过往的污秽,可那样贫瘠的人生本不该成为您的耻辱啊,至少在这一刻,我看着踩着一路从泥沼走过的你,心中倒认为你是纯澈的。我想,这世上也还会有别的人,会如此想你。”
宣贵妃一怔。
她活了几十年,从来只认为女人该依附男人而生存,过去她依附的是他的丈夫,如今她想要依附的是他的儿子,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上有值得自己去依凭的东西,她不敢想,她一个女人,如何能在这样的世道里安身立命?分明也只有男人可予她荣华,可为她褪去过往的污秽。
她更没有想过,竟会有一个女子在她去意已决的时候对她说,她此生不曾污秽,她依旧是纯澈的。
她轻声一叹,看向赵临鸢,笑了。
这一次,是释怀的笑,更是感激的笑。
她笑说:“我听说你小时候很爱读书?”
“什么?”赵临鸢错愕于她此时的问题。
宣贵妃走近她,一边说道:“我没有读过书,所识诗文也不多,但却听过一句‘旋开旋落旋成空,白发多情人更惜……’你可知下一句是什么?”
赵临鸢接过她的话:“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
“是了。”宣贵妃竟笑出了泪意,重复着:“旋开旋落旋成空,白发多情人更惜;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
她一边呢喃着,一边走到了赵临鸢的身旁,对她说道:“你可知在这座皇城里,许多人都说我姚泠宣骄横刻薄,我同很多人有过争执,但这么多的争执里,最令我难忘怀的便是当初与你吵过的那一架。没想到今日,我竟也能与你和和气气地说完这些话,便也算无憾了。你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后一人,我以此诗文赠你,愿你看遍我朝河山,污秽之下尽余纯澈,余生安稳顺遂。”
说完,宣贵妃释然一笑,“但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她的人生已走到了尽头。
她争了半辈子,到头来不过是与寻常百姓一般,只盼着亲人安好罢了。
在赵临鸢的注视下,宣贵妃的莹白玉指轻轻抚在她自己的面上,无力地拭去不断滑落的水泽,待得双眸清透如玉珠,她才缓缓看向殿宇外,高呼了一声:“萧王殿下!”
立在属于宣贵妃的瑶华宫外,褚瑟眉目微动,听见一旁的肖佐慌慌张张:“殿殿殿……殿下,王妃与那疯女人一块待在里边,会会会……会不会?”
“不会。”褚瑟眉宇淡然:“她是赵临鸢,她向来会自保。”
隔着殿门,宣贵妃高声与褚瑟道:“当年你母妃遭人构陷是皇后所为,这些年来你受尽凌辱是拜褚萧所赐,从始至终,你母妃的死与我无关,离歌亦未曾亏欠于你分毫。德妃一事,虽是我授意扶欢所为,最终虽夺了德妃与六皇子的性命,可毕竟当初也是扶欢,带给了德妃尚在人世时从未有过的希望……同样的,这些年来伴在你母妃身边的蒹葭亦是受了我的指使亲近于她,是利用也好,是伤害也罢,但这些年,终究也是蒹葭给了你母妃在那凉透了的琼华苑里仅有的温存……我知你是个恩怨分明之人,望你念在以上这等恩情上,能放过离歌一命……”
褚瑟没有说话,算不上答应,也算不上不答应。
可瑶华宫里说话的那人再不给他可拒绝的机会,只一眨眼的功夫,竟殿宇大亮,火光冲天……
褚瑟有刹那的晃神,恍惚想起了西椋宫大火那日,便是他走向今日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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