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知足(8 / 8)
前面。
夜晚让两个人的沉默熬成了没完没了的马拉松,东勰往身边看了一眼,嘉穆安静地坐在旁边,看起来比他还要心事重重。东勰突然觉得十分抱歉,从接到小姨的电话开始,他的心思就已经飞回了家,完全忽略了身边这个大活人。多少个疑问句被嘉穆一个个地吞回去,他永远会把什么都想在前面,提出问题前他会在心里先帮你想好答案,一旦他判断某个问句会令对方为难,他就绝不会让它发生。所以东勰知道,整整一晚,他一句话也没说,但却在心里自问自答了无数回。
东勰趁他走神,往他额头上轻轻一敲,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喂,你发什么呆呢?给我个酸奶吧,我好饿。”
他看到嘉穆的笑容徐徐地、安静地、由衷地绽开。他低下头在包里翻找的动作几乎是带着欣喜的,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东勰明明只要了酸奶,可是他恨不得把所有的零食都翻出来。他一反常态地絮叨着:饮料不止有酸奶,还有a、b、c、d可以选,喝完饮料还有1、2、3、4可以吃。东勰看见他额头上急出了一些蒙蒙的细汗,像是在担心还没等自己翻找的动作完成,对方就会反悔一样。
东勰突然很想抱抱他,可是周围有无数双眼睛,他并不在乎那些眼睛,可是嘉穆会在乎。他不忍心让这么多肮脏猥琐的眼睛一起来为难他,于是他只是把手搭在他的背上,轻声问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笑着把零食一样样递到他面前,说:“你这不就要告诉我了吗?”
东勰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明明只想交代一下来龙去脉,可是不知不觉把家底都翻了出来。那是他心底里最不愿启齿的故事,平时都要绕着这块心事走,可是今天却刹不住车地想要告诉眼前这个人。嘉穆地眨着眼睛,耐心地听进他所有的抑扬顿挫却从不发表一个字的看法,如同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将他所有的情绪无声地吸进去,还给他一片宁静。后来,两个人都困了,嘉穆枕在东勰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变得冗长而安谧。东勰悄悄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扭过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两个人是被机场的广播叫醒的,广播里嘹亮的女声在反复念着严东勰和另外两名乘客的名字,威胁他们登机口即将关闭。两个人慌手慌脚地往安检口冲,赔了无数个笑脸,说了无数句“不好意思”才通过了弯弯曲曲的队伍,可是工作人员的一句话就让东勰傻了眼。
“不好意思先生,您这张不是登机牌,而是行程单。”
“我就是在机器上打印的啊!”
“您需要在界面上选择打印登机牌才可以。”
“那这个还不能证明我买了机票吗?”
“不好意思先生,没有登记牌您不能上飞机。”
“什么狗屁机器!”
“请注意您的语言先生。”
十几分钟以后,东勰从检票口出来了。广播里已经开始播报其他的航班信息了,就算他现在用最快的速度去打印登机牌,就算所有排队过安检的乘客纷纷靠边站给他让出绿色通道也来不及了。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把票退掉,然后购买下一个航班。可是像这种打折机票,又是在飞机起飞之后退票,他粗略地算了算,可能连下一张机票的零头都退不出来。东勰看了看卡里的余额,没想到放弃工资和奖金的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东勰突然感到胳臂被人重重地拉了一把,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嘉穆牵着走了几步远了。
“你怎么还没回去?”东勰诧异。
“你赶紧去打印登机牌,这回别再错了。”他仍然雷厉风行地继续走,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我帮你买了50分钟以后的机票。好在你没有行李要托运,不费什么时间。一会儿换好登机牌你就立刻去过安检,找登机口,这回怎么也赶上了。”
东勰是后来才知道,那天他去插队过安检的时候,嘉穆就在后面一直跟着,可是他一点也没注意到。当他和工作人员争执的时候,他已经去帮自己买机票了。
这一次嘉穆陪着他一起排队,反复确认了机票上的各种航班信息。在即将轮到他们检票的当口,东勰突然回过身,旁若无人地把他紧紧抱住。嘉穆的身体立刻僵直了一下,脸上一瞬间就烧了起来。他惊讶于自己居然没有把对方推开,就这么默许了面前这个高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地把自己的头按到了他结实的胸口上。
他红着脸,眼睛不知该看什么地方,他结巴着,“你要是再晚了,我可没有钱帮你买下一张机票了”
东勰把他抱得更紧,浑身紧绷的肌肉铜墙铁壁地把他紧紧箍住。这时,嘉穆感觉耳边一阵阵的热气喷过来,喷得他发痒。然后他听见东勰小声说:“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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