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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在季家门口站了会儿,这时间也许很长,也许很短,总之谁也没叫她,只是等她自己慢慢回过神来,然后一同走向客栈去。
季寒初一直低着头,他仿佛已经没了魂魄,只麻木地跟着大家一起走。
在红袖回过神后,他也回头,深深地再看一眼身后。
天幕之下,季家的大门紧闭,隔绝了百年的灿烂声望,也隔绝了两代的阴霾肮脏。
从此之后,他是真的再也与季家无关了。
“三哥哥。”
红妆走到他身边,站到他的身侧。
早晨的风拂过季寒初的衣袖,他望着季家大门,又转头看着红妆,似乎想说点什么,可始终是什么话都没说,眼眶通红,摇了摇头。
短短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太多,在这种时候变得异常敏感又脆弱。
他的嗓音有些发抖,但很坚定地对她说:“走吧。”
“我们回家。”红妆拉着他的手,轻声说:“季郎,我们回家了。”
“回家?”季寒初扭头,看着熟悉的姑苏季氏,看了一会儿,沉沉叹息,“好,回家了。”
这里不是他的家了,但他还有别的家。
尘世里最不缺的就是离别,但幸好,还有人带他回家。
他的眼里有一瞬间的惆怅,转瞬即逝,很快归于平静。
一行人渐行渐远。
季家的门口,铜像石狮巍然而立,青砖碧瓦,高楼亭台,终于在身后慢慢消失。
离别合该是无声无息的,在如此清晨,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狂风骤雨,他们在温暖的微光里离去,不需要道别也不需要说再会,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不会再相会。
也许在很久之后,会有人在良夜漫漫中将曾经的烟雨江南想起,想起在春风沉醉的夜晚里,那一段遥远的往事。
但那也是很久之后了。
一行人回到客栈时,日头已盛了。
红妆和季寒初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都有些倦怠,便想着稍作休息再来打算。季寒初陪着红妆,谢离忧的骨灰放在桌上,他打算把他带回南疆安葬。
红妆大抵是真的累了,怕他郁结于心,本想支撑着陪他说说话,可她身子差,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季寒初在床头静静坐了片刻,然后起身出了门。
他走到隔间房门,轻轻叩了叩。
门打开,红袖看见门外的他,怔了怔。
季寒初开门见山:“红袖姑姑,我有一事相求。”
红袖说着“进来说”,侧身让他进门。季寒初迈步进去,迎面见到季靖晟正坐在桌边,拿着自己的危倚细细察看,听到声音抬头,见是他,又低下头不以为意地继续察看。
红袖走过来,同他一道坐下,看了季靖晟一眼,同他说道:“正巧我也想找你,我刚刚看过了,你二叔的伤势不轻,好在都是皮外伤,以你的医术想必不成问题。只是这条玄铁链……”
她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声道:“你可知有什么解开的法子?”
季寒初确实不知,老实地摇摇头。
红袖皱眉,陷入沉思。她本不必去管季靖晟如何的,但无论怎么样,他为她报了仇,再怎么说,她也不能丢下他不管。况且她其实也心知肚明,姑苏季氏又何止是季寒初一个人回不去了。
季靖晟那一刀下去,季家也再容不下他。
红袖叹了口气,说出心中想了许久的决定:“我会带他会七星谷,想办法让天璇师叔看看,他爱好奇门遁甲,或许有办法能解开这条铁链。”
季寒初点点头,他心中怅然,红袖这么说,他便这么应了。反正他原本的打算,也是想请求她允许他带着季靖晟一同回南疆的。
红袖问道:“你来找我,除了这个,还有何事?”
季寒初疲乏地紧,也顾不上迂回,单刀直入道:“我想请红袖姑姑帮忙,将体内的雄蛊移植到我身上。”
红袖一愣。
静默良久,她才说:“你可知道雄蛊植于体内,是怎样的后果?”
雄蛊不同于雌蛊,对被植入者身子不会有过多影响,只是雄蛊喜好阴凉,需要长年活在湿冷环境中。之前因红袖本就是死人身,种植雄蛊不会有过多困扰,但季寒初不同,他是活生生的人,倘若真成了雄蛊的肉身寄居,从此以后怕是连出门都要撑把伞,不能见日头了。
大男人出门撑伞,已够得上无稽之谈,何况还有其他……双蛊困住两人的自由,不能分隔太远,一蛊若是湮灭,另一个也会随之身死,蛊虫死了,寄居肉体自然也会跟着消亡。
“我知道。”季寒初看着红袖的脸,眼神坚定,“我愿意与红妆同生共死。”
红袖还想再说什么,嘴唇翕合,却被季寒初抬手示意停止。
这个英俊深情的年轻人站起身,在她面前慎重地弯腰行礼,喉结攒动,语气认真:“红袖姑姑,此仇已了,今后的人生皆是您自己的,而红妆以后的路,由我来陪她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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