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狄奥斯库里亚的覆灭(1 / 3)
当我又穿越回先前走过的那条时空通道时,我看见了我的某一世──那一世,我离开神庙,与凡间的女子偷情,而后成功地逃脱了我身为祭司的职守,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要远离内弗尔卡拉。
我的妻子为我生下孩子,我们搬离了孟斐斯,不住在安努。我的妻子爱我,而我也很疼惜她,她是个好女孩,名叫薇蕾特塔。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对她產生过恋爱的感觉。我只知道,她是附近村落的一位平民,她对宗教非常热诚,也勤奋好学,所以时常来问我问题。
当时的我自然是不会知道,女孩子接近心仪的人,办法是多么地含蓄……
在我和她偷情的那一晚,她告诉我:「母亲已经为我安排好婚事,我即将嫁给一位富有的古实人……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会把今晚与你发生的一切,带进我的墓穴里。」
她不但委身于我,还想保全我的名誉,让我继续作祭司……正因为薇蕾特塔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我无法眼睁睁地看她远嫁给异族人。
是她让我体会到家人的关怀与付出。或许我无法对一个人付出同等真挚的感情,但是我明白这就叫作「爱」。
当晚,我决定带她私奔。我从神殿里偷盗纯金、镶嵌着宝石的器物,作为旅资,做好破釜沉舟、不再回头的打算。
她本想趁夜回家,和弟弟道别,我告诉她:「你的父母会为了库施人给你家的好处而抓住你!相较于库施人的金子,你能算是什么?你只是他们的财產。」
而我也正是为了不再继续当内弗尔卡拉的私人财產、被他摆布,才会选择离开、再也不回头。
我知道那种感受,旦不保夕的恐惧,不能让薇蕾特塔承受相同的风险,与我过相同的日子。
于是我与薇蕾特塔远离埃及,来到米坦尼王国。那里邻近着西台、巴比伦与亚述。
儘管我不会说阿拉姆语和亚甲语,我们的语言无法与当地人沟通,亚述的强盗还时常打劫我们,但是我们过得清贫而快乐。
我对祭祀的知识使我得以温饱。当我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住在云顶上的人,我是一个活在纷纷扰扰的人世间、真真切切的血肉凡躯以后,我毅然决然地背叛了我一直以来所坚信的太阳神拉,转而祭祀战神马杜克、雨神阿苏尔,这些当地的神祇也张开臂怀接纳我,只要我愿意用最甜美的话语对着祂们歌功颂德,祇使米坦尼永远风调雨顺、歌舞昇平。
我对这些神明很陌生,而这些血腥的、残暴的、野蛮的异邦神明们甚至还保留着坐庙、阉割以及生祭的古礼。
我瞧不起这些外邦人,正如同我瞧不起外邦人所祭拜的神祇;我自觉是文明古国的住人,崇拜着理智、啟蒙、高尚的埃及九柱神,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得赚钱,我的家人才有东西吃!我是他们的依靠,正如同这里的神明是这些外国人的倚靠。而今,我的膝盖下是没有黄金的,我必须跪下去!
我必须向现实妥协;正如我的妻儿为我牺牲,与我一起远离故土,我也要为了他们而牺牲,使他们三餐有继是我的责任,而我甘之如飴。
确实,我自此失去了身为神职人员的荣光以及锦衣玉食。哪怕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埃及人之中,都不一定能出一个最低等的瓦卜祭司,我却是堂堂太阳神祭司的接班者──那又如何?
这是身为孤儿的我,第一次有了家人。
我组织了家庭,我是四个孩子的爸爸,我是我妻子的丈夫。我终于感受到生而为人的责任感,还有我能为我的家庭所做的付出。
这远比身为飘渺的祭司,领高薪俸禄,穿细亚麻的祭司袍,意气风发地登场于太阳神祭典上,更让我感到踏实。我发现,我终于找到生而为人的意义。
就在我以为自己能得到凡人的幸福,喜悦地终老之时──内弗尔卡拉没放过我。
我远离故土,而他依然能找到我。他对着我不依不挠,我拿他没有办法。要我如何能不恨他?
当时,我听到埃及即将对米坦尼开战的风声,我以为那与我无关。毕竟埃及向来好大喜功,歷代法老的心愿都是统一北非,接着进军西亚,歷朝对接壤邻国之侵略从不间断;不论我是否待在米坦尼,米坦尼与埃及都势必要决一死战。
然而,我的老师礼塔赫他来了。
他不但不追究我十年前私逃的责任,还携来重金,上头铭刻着法老内弗尔卡拉的拉名。
「回来孟斐斯吧。」他说:「拉神并没有拋弃你,就算你拜了别的神,祂依然爱着你。只要你愿意悔改,你和你的家人可以终生在太阳神殿里服事,这是拉神所降下的旨意,不会改变的。」
究竟真是拉神所降下的旨意,还是法老假借着拉神的名义所下的諭旨呢?
「老师,对不起,我意已坚。」我对着礼塔赫鞠躬。
我的孩子们在偷听我的谈话,妻子决定不干涉我,独自躲在闺房里。她定然会顺服我所做的一切决定,就像十年前我带她私奔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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