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野、夏岚和路明(1 / 2)
花朵从那天晚上之后就凋谢了,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日夜无眠,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夏岚心急如焚,聪慧的她是能感受到这么多年来女儿眼中的排斥甚至恨意,但她不明就里,她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如今,女儿的情况日渐萎靡,这更令她焦虑,对于夏岚,花朵是自己生命的复刻与延续,是无趣和无爱的生活里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喂,石野,如果你方便,我想和你聊一聊花朵的情况。”夏岚思躇许久,终于拨通了这个电话,她已经走投无路,不知道还可以怎么爱花朵,保护花朵。
石野和路明正开在从海边回城的路上,看到夏岚的电话,心猛然一惊,他预感花朵出了问题,从那天夜晚送花朵回家,被花朵猛然拥抱的一刻,他就开始不安起来。
“好的,夏岚,你别担心,我在回城路上,大约晚上八点到家,你来找我好吗?”石野焦急地和夏岚约好了见面时间。
“好的,晚上八点,我去找你。”夏岚的声音虚弱,甚至有些苍老。
车外的雨绵绵密密,雨刷有节奏的摆动着,高速上车流不多但也无法加快速度,石野的手心微微出汗,他希望能尽快赶回家,尽快了解花朵的情况。路明捕捉到了石野的心神不宁,把手放在了石野握住档把的手背上,仿佛一个结石的拥抱。石野忽然感受到来自路明的温柔安慰,心里一股热流,冲散了内心的焦躁不安,顺势把手翻了过来,他们俩十指相扣,眼睛都紧盯着前面被雨冲刷的路面,如同两个命运交织在一起的不可分割的整体,谁也无法独行或抛下身边生命中重要的伙伴。
石野心踏实了许多,他从心底里感激路明的陪伴,即便什么也不说,只是在自己的身旁,似乎就能令他面对一切阻碍、困难以及深植在内心的丑陋而幼稚的那个男孩。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把从初遇夏岚,到这一次莫名得到夏岚的神一般的眷顾,再到和夏岚约定靠近安慰花朵都讲给了路明,甚至没有放过一点细节,直至剖析了内心对花朵不可描述的欲望与人到中年的自怜。
石野讲述完这一切,车已经即将进入城区,他如释重负地深深呼了口气,仿佛是对世界上另一个自己,对神进行了真诚无饰的剖白和忏悔,仿佛这么久以来漂浮在云层的人终于落地,扎根在土地上,才能看到真实的自我并为他注入力量。石野也感到很奇怪,这么深入和私密的内在能够在路明面前条理清晰地表达出来,还能毫无担忧和恐惧,这种对路明笃定地信任令石野异常兴奋,他说不出这一切的原因,就更令他感到玄妙和快乐。
“石野,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男人。”路明将这样一句话抛了出来,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石野看向路明,路明深情款款地凝视着石野。“不是所有男人都能袒露自己最深层的欲望,人的复杂中就包含了肮脏和丑陋,就包含了世俗不可容纳的欲望,透彻地剖析自我的动物性之后,还可以做出人独有的理性选择与判断。如果我们堂而皇之地审判一个人最深层的欲望,那么这是人类最大的笑话、无知与虚伪。石野,你知道我多么感激你对我讲出这些吗?你把自己完全暴露给我,你承担着被我审判的危险,你送给了我厚重的信任。”
石野若不是开着车,他多么想紧紧地抱住路明,不单单因为爱,更因为包容和理解。这里的理解不带着任何色彩,它是无色无味的甘泉,是可以融入任何一种底色的珍宝。
“路明,一直陪在我身边,好吗?”石野言语中带着动容的脆弱。
“只要你需要我,我一直在你身边。”路明把手伸向石野,石野紧紧抓住,两个人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力量,仿佛要将两个物体就这么弥合在一起,无法分割。
车驶入市区,傍晚灯火明亮,环路上车流密集。
“石野,你把我放在路边吧,别送我了。”路明温柔地说。
“陪在我身边好吗?有你在,我心里会更踏实。”石野一边焦急地变换车道一边恳切地对路明说。
“好!”路明不再多说什么,简单的言语反倒是最隆重的应许和最强韧的结盟。
七点五十,石野和路明匆匆上楼。夏岚已经等在门口,三人相对,空气中一闪而过的气氛像黑暗中影院偷吻时场灯突然亮起,说不上难堪,但也并不温馨。而对于石野来说,他感受不到这异样的氛围,他被眼前夏岚难掩的疲惫和憔悴震惊,那个风姿卓越、优雅宜人的女人,那个一颦一笑都不忙不乱的女人,那个如在圣坛的永远不会沉沦和被俗世侵扰的女人,此刻发丝带着干涩的灰白,眼神暗淡空洞,即便妆容依旧精致,但眼尾和额头的细纹深了许多,整个人如同被抽干和碾压过,这不是岁月的自然雕琢,这显然是狂风暴雨中的蹂躏所致。
“石野,打扰了!”即便夏岚憔悴和苍老许多,但依旧带着老练的从容,首先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夏岚,这是……”石野转身面对路明,要向夏岚介绍。
“是路明吧,您好,石野和我提起过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儿。”夏岚抢过石野的话,笑着看向路明,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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