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1 / 2)
“带下去。”
他垂下眼睫,眸底阴霾弥漫。
耳边是众人撕裂般的求饶哭喊声,萧淮止没有一丝动容,只平静地看着怀中的女婴,蜷起渗血的掌心,费力将她抱稳。
初生的婴儿许是哭累了,被他这样抱着,竟忽然不闹了,一张小脸布满薄红。
那时在宿州,他想要一个孩子作为羁绊,将她困在身边。
如今,他抱着他们的骨肉,可她还是走了。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从少时江左雪中初遇,她如一轮明月照着他满是泥垢的年少时光;
自他手握重权之后,
自他后来率军出征,再度于江左曲水河畔遥遥见她一面之后,
自他处心积虑想要留她在身边时……
那样多的瞬间,萧淮止,你为何没能早早地发现,她根本不是你少时困顿的执念,
——你分明早已动情。
萧淮止将孩子还回,双臂垂落身侧,他侧首回望向那尊棺椁。
满室白烛辉煌,他的妻子再也无法睁眼。
萧淮止转身,背对众人,他用血肉狰狞的手掌用力地按住撕裂的心口,阖眼,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呼吸。
“为何……”
为何,他总是留不住。
睁眸间,他怔怔地凝着满目烛光,他只舍得离开她两次。
可是偏偏是这两次,令他心痛难捱……
第一回 ,是他行军打仗时,再回来,是她洞房花烛夜;
第二回 ,他不过是下山一趟,再回来,竟是生离死别……
可是姝儿,这一次孤该怎么办,才能将你找回来。
你让孤,该怎么办……
萧淮止步履虚浮着,一步步转身走向门外,他将怀中婴儿递给副将温栋梁,径直越过众人。
刚走下台阶,他往前趔趄一步。
玉琳琅转身瞥过消失在廊角的一行宫人,她自知无法再劝,萧淮止又在发疯了。
她转身看向襁褓中的孩子,而后轻声道:
“李宗齐自上京逃走后,一直以来不见踪迹,我在江左并无捉住此人,大将军不妨仔细查一查这场大火是如何烧的。”
说完她侧首望向身侧的青年,“霍铮,我们走。”
檐下台阶处的身影稍顿,萧淮止抬手,沾血的指腹在腰间匕首上来回摩挲。
掠目而视,残垣断壁映入眼中,尘灰未散,耳畔似有软语余音拂来。
——“将军,疼……”
顿然间,萧淮止眼前一阵黑眩,于玉阶往下直直栽倒下去。
作者有话说:
女儿没死,萧狗不守男徳,竟敢抱假尸体,该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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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如解意。”◎
【074】。
——“郎君……”
——“大哥哥, 你受伤了。”
萧淮止睁了睁眼,四下白茫茫的一片,他立在此处, 一袭牙白寝衣, 垂目便瞥见袖口鹤纹。
针线收得一般,鹤纹也绣得勉强。
但这是他们成婚后, 玉姝一针一线绣的, 他最常穿。
思此, 萧淮止抬手去按心口,又猛地想起掌心伤口, 慌乱无措地又挪开,按下去的那处仍是白净一片, 翻过掌心,他才彻底顿住。
竟没有一丝伤口裂痕。
他抬眼张望四下, 刺目白光渐渐散去, 转眼已化身为一片苍茫雪野。
牙白寝衣转而变为满身泥污的褴褛布衣, 背脊一片火辣辣的痛意袭来,他匍匐在地, 黯浊眼珠直直地凝着一辆行过的华盖富丽马车。
这是大元三十五年,他竟重回了九年前。
十二月, 凛冬,骤雪纷纷。
他初见她的那日。
萧淮止瞳孔闪过诧色,而后,他看见那辆马车于前方停了下来,竹青色车帷翻动。
朔风阵阵, 织锦兔毛披风擦过雪地, 他拖着伤痛的身躯, 雪粒沾满长睫,他于雪色中窥见面纱下的瓷白脸庞。
“大哥哥,你受伤了。”
玉姝小小的身子在他跟前半蹲下,温热软乎的小手擦过他满是冻疮的手指。
他张了张唇,冻雪呛了满口,这一年,他狼狈至极,卑微至极,偏偏,遇见了玉姝。
“絮娘,他受伤了,救救他罢。”小姑娘那双乌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却丝毫没有转动。
萧淮止怔了一瞬,心中顿生一个想法,他抬手去拂她的面纱,玉姝忽然开口,他动作停下,心跳极快。
“大哥哥,你很痛吗?”
小姑娘张唇轻声低语道。
萧淮止心下一怅,原来这一年,她的眼睛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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