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1 / 3)
而我曾经是人,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绝不会变成那样。
但就在不久前,谢慕才对他说过这么一番话。
看徐阆最后的那副样子,约摸也是默许了谢慕的举动。
聂秋想,他便相信谢慕吧。
如此孤注一掷的赌局,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明智的选择。
他掂了掂手中轻飘飘的含霜刀,闭着眼睛仰起脸,在雨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的腥气、雨水湿漉漉的气息,阴沉,湿润,又压抑。
水尸聚拢的细细簌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意识松动了一瞬,莲鬼便回到了铜铃中。
他现在也仅仅能催动红鬼了。
聂秋睁开眼睛,问了句:沈初瓶,你还能坚持多久?
沈初瓶沾了血的铁爪按在栏杆上,他痛苦而疲倦地沉沉呼吸着,听了聂秋的话后,很是艰难地直起了身子,聂公子能坚持多久,我便能坚持多久。
好。他没有再说那些劝解的话,沈初瓶是不会听的。
谢慕是如此厌恶又恐惧自己的失控。他却甘愿选择堕落的这条路,相信了自己的意志,也相信这舫船上的每一个人,相信他们能够理解自己的行为,不会阻止自己。
而他们在一开始就将信任托付给了谢慕。
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选择的呢?
相信这个孤独又坚韧的灵魂吧,相信他能够坚守本心,不被怨气侵蚀。
谢慕需要时间。聂秋的指腹一寸寸地抚过刀身,将上面的水迹抹去,我已经感觉到了身体正像风化的岩石一样逐渐消解我说不上我能坚持多久,或许下一刻就会失去意识,然而,现在也只能这样盲目又愚蠢地迎刃而上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踏步前行,手臂挥动含霜刀,将刀刃斩向面前的水尸。
沈初瓶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也一言不发地迎了上去。
刀光凛冽,猎猎风响刺破了沉重浑浊的雨水,铮地一声响,面前的水尸便被斩成了两段,在顷刻间化作水珠,和地面上的积水混作一处,看不出模样来。漆黑坚硬的铁爪探入水尸的胸口,一抓,一撕,又一个水尸倒了下去。
聂秋动了动手指,忽而感觉到一两滴冷得彻骨的水珠溅在了脸上。
水尸是冷的,它们的眼泪约摸也是刺骨的。
聂秋抬起手抹去脸颊上缓缓流下的水珠。
他已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温度了,也就是说蛊虫的效力越来越消退,逐渐归于虚无。
身体沉甸甸的,只要轻轻一动,就会牵动身上那些多而密的伤口。
雨渐渐大了,自云中落下的水珠仿佛串成了一线,线的尽头是迷雾中的霞雁城。
雨水漫过他眉睫,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掩住了那双眼睛的视线所至。
沈初瓶?聂秋唤道,声音在风雨中愈显飘摇。
无人回应。
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一人。
忽有一声镜碎,跌跌撞撞地扫开了雨幕。
豆大的雨滴仿佛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就为了让他听清这声脆响,紧接着便又倾盆而下。
是黎明破晓时天边才有的光芒,柔和又明亮,从那面小小的方镜中透出,驱散了夜晚的寒凉刺骨,驱散了水尸身上浓重难化的怨气,驱散了心中的阴霾,化为一道清越的鸟鸣,遮天蔽日的巨大双翅一展便凭借飓风飞上了云霄。
聂秋眯着眼睛看了看,沈初瓶半倚在栏杆上,不知死活;男童躲进了船舱中,只露出一只眼睛从缝隙中往外看;徐阆站在门前,神情晦涩;而谢慕谢慕已经不成人形,尖锐的指甲向外翻出,身上的衣物被撕扯成了一道道布条,浑身泛着浅光,额上有角,口中的獠牙露在唇外,锋利而坚硬,一双凸出的圆眼和红鬼没什么区别。不过,叫人安心的是那双眼中全无汹涌澎湃的复杂情感,只剩清清明明的一轮朗月。
青气如云,沐光而生。
他掌心向外,五指虚虚抓住空中的五爪金龙。
以聂秋肉眼可见的速度,那上面如湿泥一般黏稠污秽的阴气被一层层地剥去,清清楚楚地显出金子特有的鲜亮光芒,仿佛是一道晨曦,撕裂了暗沉的天色,在雨幕中不声不响地闪烁着柔光,将所有人的视线引了过去。
猖狂生长的獠牙在唇上微微一扫,恶鬼张开口,念出几个字。
尘埃落定了。
话音刚落,只听几声极不明显的声音响起,随即又被雨声淹没。
水尸的身体就像被火焰灼烧似的,渐渐地化了,面上的五官全部融在了一起,瞬息间便与身子黏成了一团,辨不清形状,缓慢地沉了下去。
整个归莲舫上的水尸都重新化为了水,向下低伏,最终只剩下了一张张嘴,开开合合。
千言万语,只化为了一句
谢小天相师,多谢了。
那张狰狞的面孔上,眉峰动了动,最终还是舒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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