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7)(1 / 3)
刚踏进玄圃堂,白玄就察觉到了徐阆的气息,扬起的衣袂划破长风,拐过几个转角,他抬眼便望见徐阆缩在那棵桃花树下,像是一座小小的石雕,半个身子都隐在枝影中。
那句找我有什么事吗在喉间滚动了几下,又被白玄咽回去,他忽然记起昨夜是满月,他曾经是答应过徐阆的,每逢满月之际,他都可以在自己的陪同下,回到人间。
抱歉,我忘记了。白玄的眉头微微地蹙着,他走到徐阆的面前,蹲下身,捏诀驱走徐阆身上的寒意,叹息道,为什么不进去?你知道洞府的禁制该如何撤去,不是吗?
徐阆没有直接回答白玄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去了人间?
白玄怔了怔,眉眼一低,显出点无可奈何的感觉,是的。
他猜测,这多半是梁昆吾告诉徐阆的,既然行踪已经暴露,他也没必要隐瞒了。
不要觉得我不想问,我非常、特别、极其想问你到底去做什么了,也想知道你的那些计划到底是怎样的,然而,你先前就说过了,尘埃未落,你还不能全然确定,所以不能将你的想法告诉我们。徐阆拂去身上的残雪,活动着冻僵的关节,站起身,那我就不问了。
徐阆其实相貌很端正,不笑的时候,嘴唇一抿,才叫人将他和他的身份联系起来,可偏偏笑的时候又太放肆,什么气度仪态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此时,他将往日常有的那些戏谑的笑意敛去,白玄才发觉他并没有多生气,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就只是真诚的关怀罢了。
白玄。徐阆唤他的名字,如果你想独自承担一切,那不叫无私奉献,那叫狂妄。
白玄一声不吭地听完,又和徐阆对视半晌,虽是徐阆先败下阵来,揉着干涩的眼睛,移开了视线,但白玄却全然没有胜利的喜悦,他看着徐阆,只是说道:我并非毫无私心,也不准备为了大义而无私奉献,我做这些,只是因为职责所在,除了我,没有别人更适合了。
他和这天庭诸仙并不算熟络,最多只是点头之交,唯独昆仑有他一隅栖身之处。
他只是不想看见天庭崩塌,诸仙散去,像是茂密的丛林毁于一场野火,鸟兽都离去。
徐阆。白玄终究下了决定,说道,你走吧,回到人间,再也不要踏足昆仑半步。
、回首
等了一夜, 白玄终于回来了,开口却叫徐阆离开。
徐阆想,事到如今, 这位玄圃仙君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是不常生气的, 脾气算得上温吞,总是带着笑,像是没有什么事情能惹得他生气,即使脖颈处被破军仙君勒出血痕, 他那副怒火冲冲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徐阆记得, 他从小到大,像这样发脾气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心上好像比其他人缺一块,所以鲜少有波澜。
喉间滚出一声闷闷的响,带着点嘲弄, 徐阆深吸一口气, 他能想得到他此时的神态可能并不算很好,甚至能称得上是咄咄逼人, 这就是你深思熟虑多日之后的结论吗?
白玄凝视着徐阆, 像是故意要叫他看清楚似的,动作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像他之前所做的努力,那些宽慰的话, 那些他极力想要维持的信任都没有意义。
想到这里, 徐阆突然想笑, 笑他前几日在午夜梦回之际惊醒时的忧虑,笑他竟然真的想等白玄有朝一日会将那些话说出口,他是妄图令冰水沸腾的人,可惜身处荒凉雪原, 还没等热气冒出来,火就已经熄了,找不到柴火来烧,若再停留,他会因为寒冷而停止呼吸。
是我可笑,我居然真的以为你终有一日会将一切告诉我,所以觉得等也没什么。徐阆半掩着面颊,胸中凝结着一股郁气,逼得喉间都泛出腥甜的味道,他压抑不住怒火,唇齿间泄出破碎的笑声,在仙君眼中,我大概就和蝼蚁一般,有着不自量力的莽撞勇气。
徐阆大可放些狠话,好叫白玄偶尔会因为他的决定而感到后悔,甚至是疼痛。
比如,告诉他,自己等了多久;比如,告诉他,自己因为那近乎于盲目的信任而四处奔走,去找了武筝和柳南辞,旁敲侧击地打听,去找了三青,甚至还去了一趟星宫;再比如,告诉他,自己虽然算不上什么流芳千古的英雄人物,面对这种情形,却没想过要逃避。
但是徐阆不想说。
彻夜的寒冷似乎在这一刻袭来,即使他穿得很厚,却还是觉得四肢百骸都被冻僵,指尖隐隐发麻,甚至是有点刺痛的,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脱力的疲惫感,像是将他浑身的骨骼都抽走,只剩一具皮囊,软塌塌的,朝着地面歪歪斜斜地倒去,他非得竭尽全力才能站稳。
白玄听罢,始终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徐阆,像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又像是无话可说了。
那就这样吧,徐阆心想,这人已经下了决定,他还能怎样呢?他向来都无从选择。
他将梁昆吾的外袍搭在手臂上,不再看白玄一眼。无论白玄脸上是什么神情,这时候又在想什么,即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感到半分快意,他只觉得累,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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