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7)(2 / 3)
脸上。
他用平时的语气问道:这儿有什么特别的吗?你特地离开家,来这里是准备做什么?
其实也没别的原因,只是不想死在家里面,每天对着那群后辈哭丧着脸,多扫兴啊。小徒弟抬了抬下颔,示意徐阆看向那棵枫树,师父觉得将这里当作我的葬身之处如何?
可以。徐阆头脑昏沉,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幸好他是躺着的,不至于使眼泪流出来。
小徒弟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像是叹息,他轻声说道:我深谙卜卦一术,知道我该何时离开,想做的事情也都做了,我已经了无遗憾,所以,师父也不要难过了。
徐阆强忍喉间的不适,放慢了声音,想将情绪也咽下去,你认为你这一生,值得吗?
我认为它是值得的。身侧的人将当初说过的誓言又重复了一遍,我绝不后悔。
和大徒弟不同,小徒弟总是要逮着任何机会和人聊天,即使他这副躯壳已经支离破碎,还硬是拉着徐阆,要他跟自己讲讲他这么多年去了哪里,怎么他们几个弟子都没见到他。
唯一不同的是,徐阆发觉,与多年前相比,自己的小徒弟,说得更少,听得更多。
是因为他所经历的都是难以言说的苦楚,还是因为他已经渐渐地没了力气,说不出话了?徐阆不知道,兴许也没办法知道了,他只顾着绞尽脑汁地搜刮,寻找下一个好玩的故事。
就好像,只要他一直说下去,身旁的人就会一直像这样静静地听着,不会离开。
徐阆说到口干舌燥,说到再也没什么话题可说,说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腿脚都被风吹得冻僵,膝盖开始发疼,他也没有表露出不耐烦,而是催促自己继续想有什么能够说的。
直到直到沉默了许久的小徒弟忽然开了口,说道:师父你看,晚霞真漂亮。
他满腔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抬眼望向天际,却见浮云遮蔽了天日,晕染了轮廓,变得模糊不清,纵使如此,也能够看得出来,此时还未至傍晚,正是下午,秋风萧瑟的时候。
极目远眺,只见苍茫天际,哪有什么晚霞?徐阆心中疑惑,转过头,正要问小徒弟晚霞在哪里,却见他面上覆着一片枫叶,也不知道它是何时从枝头落下来的,正巧就落在他脸上,是热烈的颜色,就如同晚霞,将云端烧得火红,从这头蔓延到那头,连绵不绝。
徐阆心里觉得好笑,伸手要去摘那片遮住他眼睛的枫叶,指尖就要触到叶片的时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正常情况下,会有人将枫叶看成晚霞吗?他想,何况小徒弟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少年了。
他坐起身,静静地凝视着那片枫叶,枫叶也与他对视,一动也不动。
徐阆的目光逐渐变得悲痛,咬紧牙关,硬逼着自己去确认,身体好像都不属于他一样,拉扯他的灵魂,他看到自己的手指发颤,绕开了那片枫叶,试探般的伸向了身侧的人。
身旁的人已经没了声息他终于忍受不住那种突如其来的苦楚,整个人都近乎战栗般的颤抖起来,他没有流泪,他流不出眼泪,破碎的哽咽声阻塞在喉咙中,他的胸腔被狠狠地敲打着,徐阆感觉自己有点反胃,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拧成了一团,又被胡乱放错了位置。
他想起姬王府,想起楚琅,想起白玄,想起武筝,想起柳南辞,想起自己的大徒弟。
而如今,自己的小徒弟正在渐渐地变冷,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去做。
所有情绪汹涌而至,徐阆几乎要被潮水击溃,他听见身后有点动静,挺熟悉的,是田家人的声音,看来他们终究是找到了这里,声音隔了一层水面,断断续续地传入他耳中。
老人家你没事吧?那人说完,转头又看见他身旁的人,这,这难道是家主吗?
徐阆没有说话,他将老人家这三个字缓缓地在心中念了一遍又一遍,将自己的手放在面前,头一次仔细地观察起来,才发现原来他的手上已经生出了浅褐色的斑,皮肉松弛,软软地垂在骨架子上,欲要脱离他的身体,向下沉沉地坠去,折叠出几条深深的沟壑。
他有些出神地想,原来他也早就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年轻人了。
、归离
徐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昆仑的。
他浑浑噩噩地踏入阆风岑, 将房门一合,阵法骤然显现,将那些企图钻进来的邪气阻挡在外, 风声如泣如诉, 伴随着被尖锐的东西所抓挠的刺耳声响,终究是不肯还他个清净。
徐阆将自己抛到床褥上,对着房梁愣愣地看了半晌,又从怀中摸出一枚早就失去效用的符箓, 还有一片巴掌大小的枫叶, 裂片突出的齿在他掌心中磨蹭, 带来细微的疼痛感。
这时候,兴许大哭一场要来得痛快,可他眼眶酸涩,却像是干涸的荒漠, 流不出眼泪。
他明明没喝酒, 却烂醉如泥,无论如何都直不起身子来, 于是索性就那么瘫在床上, 又怕压坏了那枚陈旧的符箓和仍沾着草木腥气的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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