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8)(1 / 3)
所以,我们不以皮囊来辨别每个人,我们以灵气,更进一步来说,以魂魄来辨认。
他们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无论是少年还是老者,落在他们眼中,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
徐阆像是忽然泄了气一般的,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颇为感慨地说道:我也是今日才发觉,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我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年轻人了,而是其他人眼中的老者。
还有一点,他没能说出口的:时间是残酷的,毫不留情面的刽子手,永不停歇地向下流淌,又有意在险滩上久久地停留。他早就知道自己会亲眼看着弟子们相继离开人世,却未料到它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令他措手不及,甚至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那种惨烈的景象。
梁昆吾凝视着徐阆,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未能看出你日益衰老,并不是因为我看不出差别,而是因为,纵使皮囊老去,你的灵魂却还很年轻。
不过,他抬起手,指向面前的虚空,我可以令你的年华永驻。
徐阆感觉匕首所停留的那块地方有了滚烫的温度,如同一团火焰,在他的血液中流窜,向四肢百骸蔓延,将他的骸骨都剜去,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比起疼,更多的反而是痒,和结痂的疤痕生出新的皮肉一样他的嘴唇颤了颤,问道: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实际上,当你看过白玄给你留下的卷轴后,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或许更早,在你离开昆仑,却在天界灭亡之际回到这里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梁昆吾如此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徐阆,你一直不肯饮下楚琅给你留下的甘露,是不想被约束,也不想脱离凡人的身份。然而,你也意识到了,你的身体逐渐地衰老,它终究有一日也会支撑不住。
你恐惧的并非你的老去,归根结底,你是在恐惧你面临选择的这一天越来越近。
在梁昆吾说这些之前,徐阆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一点,而当他说了之后,徐阆却不得不承认,梁昆吾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在恐惧。他明白自己多久会离开人世,也绝不是那种会耗费一切心力想要活下去的人,生老病死乃是常事,真当那天来临之际,他会坦然面对。
然而,如果那天到来,他撒手人寰,那么仙界该怎么办?他又如何兑现自己的承诺?
徐阆竭尽全力,想要成为维持凡人的身份,他与这人间藕断丝连,若是连凡人这最后一层身份都舍弃,那么,他又该用什么来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人间,也曾将它当作过故土?
他认识的,认识他的,终将相继离开,这世间偌大,已不剩他的藏身之处。
唯有凡人这个身份,才能叫他在踏足人间的河山时,心中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宽慰。
徐阆茫然地想,如果连他最珍视的东西都被剥离,那么,他还剩下什么可以怀念?
梁昆吾见徐阆的神色阴晴不定,明白他正在与自己交战,便翻过手掌,缓缓下压,热潮瞬息间褪去,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的,烟消云散,他说道:楚琅想赋予你神位,然而,凡事皆有代价,饮下甘露,你就再也无法离开昆仑半步,这也不是你我想看到的。我无法赋予你神格,却可以将你的寿命与我相连多余的话,我不提了,你是明白的,好好考虑吧。
和梁昆吾的寿命相连,无异于获得永恒的生命。
这大概就是许多皇廷贵族们拼尽全力,甘愿付出一切想要获得的东西了,然而,徐阆的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时遇见的车夫说的一句话,那些玩意儿啊,也只有皇廷贵族们会在意。
可终究过去了这么多年,心境有所不同,更何况,这件事的重要性,徐阆再清楚不过。
他没有再像那场梦境中断然拒绝楚琅一样拒绝梁昆吾,而是说道:我会慎重考虑的。
、反戈
在徐阆考虑的这段时间里, 他又去了一趟人间。
他是去见自己的二徒弟,步家家主最后一面。
大徒弟和小徒弟的下场都不算好,前者太执著于符箓, 后者贸然入世, 将世间因果牵引在自己身上,而二徒弟却不同,他所建立的步家徘徊在出世和入世之间,既未卷入权势的纷争, 也并不是一味地避开世俗, 正是这样中庸的态度, 使他最终得到个寿终正寝的结局。
徐阆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茫然无措的情绪中,直到这次见了二徒弟,和他闲谈了一阵子,知道他也从未后悔过, 并且至少他的结局是好的, 徐阆这才从漩涡中脱离出来。
直至夜幕低垂,回到昆仑之前, 徐阆去了那座偏僻衰落的小村庄。
他和白玄曾经在这漆黑的山脉中救下的那个小孩儿, 确实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将白玄的雕像刻了出来。盛放的花,熊熊燃烧的烈焰, 烈焰中的石怪, 他手中的鹿角面具, 身上正渐渐褪下的冷硬甲胄,眉眼间那一点漫不经心的冷淡,都刻画得栩栩如生,挑不出半点瑕疵。
不过, 现在已经不能再喊他小孩儿了,徐阆心想,他都儿孙满堂了。
楚琅的花,梁昆吾的匕首,白玄的面具,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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